“案件已被撤销。”当地时间8月22日上午，泰国前总理他信微笑地走出法院，向等候多时的支持者和媒体宣告他的好消息。现场百余名身着标志性红衫的支持者，爆发出欢呼声。

现年76岁的他信系着明黄色领带。在泰国，这是一种向王室表达忠诚的方式。

去年6月，他信被控在接受韩国媒体采访时诽谤和侮辱泰国王室。当天，泰国刑事法院驳回了相关指控，称没有足够证据证明他信触法。

泰国《刑法》第112条被认为是世界上最严苛的条款之一。根据该条款，诋毁国王、王后、王储或摄政王构成犯罪，最高可被判处15年监禁。自2020年以来，超过280人因此被起诉。

从今年8月下旬开始，三起将决定他信家族及为泰党政府命运的案件陆续进入判决阶段，冒犯君主案是当中的第一起。如果出现不利判决，泰国政局将进一步陷入动荡。

当地时间8月22日，曼谷，他信抵达刑事法院。图/视觉中国

证据漏洞

他信被指控诽谤和侮辱泰国王室的源头，是十年前的一段采访。2015年，他在接受韩国媒体采访时表示，“宫中某些人物”和泰王顾问机构枢密院一手策划了推翻他信妹妹英拉的军事政变。由于他信流亡海外，该案件多年来一直搁置未决。

两年前，他信结束15年流亡回到泰国。外界普遍认为，他信与保守势力达成了某种政治交易，目的是阻止改革派政党远进党执政。随后，他信主导的为泰党组建了新政府。

然而，他信自回国后一直行事高调，频繁发表政治观点，且其中一些设想很快变成了官方政策。有分析认为，他信的行为可能惹恼了当年将他赶下台的保守派势力。

去年6月，泰国检方再次就他信涉嫌冒犯君主罪一案提起公诉。他信以50万泰铢（约合9.8万元人民币）获得保释，但被没收护照并限制出境。

7月以来，泰国刑事法院安排了四场不公开的听证会。他信亲身出席，场场不落，每次均有多位泰国政要及其家属陪同。

值得注意的是，在案件审理期间，他信方将此案的证人从14人减少到3人。泰忠诚党党魁瓦隆此前曾分析说，此举会加速案件审理进程，这意味着他信的辩护团队对赢得诉讼相当有信心。

严格来说，冒犯君主罪并不涵盖枢密院。不过，近年来《刑法》第112条的适用范围不断扩大，几乎将任何可能对王室形象产生负面影响的行为或言论都视为犯罪。

“我们看到的言论并没有直接指向王室或当时的国王。”曾任泰国副总理特别法律顾问的韦拉帕·帕里亚旺此前接受媒体采访时指出，泰国法律界普遍认为，检方证据太过薄弱，他信应该被判无罪。

此次裁决结果出炉后，他信律师团队表示，检方证据不足以及证人偏见是本次胜诉的关键因素。

法官们在判决书中指出，控辩双方证人可信度存在差距。他信方证人包括朱拉隆功大学法学院原院长、前副总理等，法院对他们的专业性给予高度认可。而且，辩方成功证明，控方证人对他信怀有明显偏见。证据显示，多位控方证人此前曾参加过反他信集会。

“一些控方证人不仅证词前后矛盾，还杜撰了他信根本没说过的话，试图强行解读他信的言论是针对受第112条保护的对象。”他信的首席律师温亚在庭外向媒体解释说。

当被问及是否担心检方上诉时，温亚对判决结果展现出了十足的信心：“如果检方认为有上诉的理由，那是他们的事，但我一点也不担心。”

“不会出逃”

尽管他信从冒犯君主案中脱身，但这只是这位前领导人及其家族面临的众多法律挑战之一。

数十年来，他信阵营与保守势力一直处于权力斗争中。过去，针对他信家族的不利判决，往往能引发支持者的同情，但如今他信及其政党的声望已大不如前。为泰党自2023年上台执政以来，未能兑现经济承诺，加上民众对佩通坦处理边境争端的方式不满，导致该党的支持率触底。

此次判决出炉前一天，他信女儿、目前被停职的泰国总理佩通坦现身泰国宪法法院，就“通话门”案出庭做证。

此前，佩通坦与柬埔寨前领导人洪森商讨两国边境局势的通话被泄露。批评者认为她在外交上对邻国过于软弱，违反道德规范。宪法法院在7月初暂停佩通坦的总理职务，并将于8月29日对是否罢免她作出裁决。

泰国政治评论员、美国密歇根大学政治学系博士研究生马西斯·洛哈特潘农特此前在接受《中国新闻周刊》采访时表示，法院以7:2的压倒性多数投票决定暂停佩通坦的职务，是一个“不祥之兆”。这一悬殊的投票结果表明，多数法官很可能认为对佩通坦的投诉有充分依据。

今年9月，他信还将面临另一项关键法律考验。

2023年回国后，他信因三项腐败指控被泰国最高法院判处8年监禁，但以超乎寻常的速度获得了泰王的特赦，刑期减为一年。不过他信并未入狱，而是由于健康原因被安排在警方医院的贵宾套房，并在6个月后获得假释。泰国最高法院将在9月9日裁定，他信是否以健康原因不当逃避监禁，裁决结果可能导致他重回监狱。

有分析指出，冒犯君主案的证据存在争议和漏洞，但住院案人证物证充足，他信逃脱惩罚的概率会大大降低。

作为他信的长期对手，泰忠诚党党魁瓦隆此前曾暗示，如果他信在冒犯君主案中获得无罪判决，可能会在住院案宣判前，以公务之名逃离泰国。他信及其律师团队多次否认有出逃计划。

“他信一定会出庭。”冒犯君主案宣判后，温亚强调，这位泰国前领导人会坚持通过法律途径解决问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