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声丨天水幼儿铅超标，这一事件如沉重的巨石砸向社会。铅超标对幼儿的身心发展将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，他们本应在健康的环境中茁壮成长，却因这意外而面临巨大威胁。比无知更悲哀的是不透明，在事件曝光前，相关部门的不作为与信息的隐瞒，让家长们陷入迷茫与恐慌。只有做到信息公开透明，让每一个环节都置于公众的监督之下，才能避免类似悲剧的再次发生，给孩子们一个安全、健康的成长环境。

作者｜刘远举

财经专栏作家

多家智库研究员

天水幼儿园幼儿铅超标问题，还远未尘埃落定。

近日，天水市麦积区培心幼儿园幼儿血铅异常问题，引发举国关注。7月8日，甘肃天水市联合调查组发布通报。截至7月7日晚10时，该幼儿园251名幼儿已全部检测，血铅异常233人、正常18人。

根据这个通报，幼儿园园长朱某琳、投资人李某芳，为了增强视觉效果，提升食品“卖相”，吸引生源，同意该园后厨人员购买彩绘颜料，稀释后用于部分食品制作。公安部门查获的藏匿剩余颜料的包装，明确标示不可食用。目前，公安机关以涉嫌生产有毒、有害食品罪，对朱某琳等10人采取不同刑事措施。

但这个通报引发了后续更大的质疑。

有没有可能是无知导致的悲剧？

彩绘颜料和可食用色素价格差异极小，价格都是几十块一公斤的水平，甚至有些彩绘颜料还更贵一些。而且，色素用量极少，一般在0.01g/kg左右，也就是做100kg面食，用1g色素，成本2毛钱，日常使用成本非常非常小。从节约成本角度，冒如此大的风险，完全讲不通。

取样调查发现的两份留样的三色红枣发糕玉米卷肠包，铅含量分别为1052毫克/千克、1340毫克/千克，均超出食品安全国家标准中食品污染物限量0.5毫克/千克的2000倍。

但是，含铅彩绘颜料本身的含铅量也并不大。彩绘颜料包括丙烯颜料、水彩颜料、油画颜料，根据国家标准，染料产品铅含量不超过100 mg/kg。那么，怎么可能用每公斤含铅100mg的颜料，做出每公斤含铅1000mg的食物呢？

有观点认为可能是环境污染，附近有一个工厂也许是污染源，怀疑幼儿园为了节约水费，使用了地下水。人体吸收铅可通过呼吸道和消化道，如果空气、饮用水发生铅污染，的确可能导致人体血铅异常。

不过，根据网上信息，天水的水费也并不贵，5块钱左右，幼儿园完全没有这个必要。目前也没有证据表明幼儿园自己打井抽地下水。客观地说，近几年大政策环境，把环保提到了很高的位置。当地政府从立场上说，不会允许存在这种大规模的污染源。

更重要的是，如果是环境污染，周围应该有更多病例。幼儿园的幼儿中，也有4个血铅检测病例并不超标。而且，环境污染，不可能导致面食含铅量达到1340毫克/千克这个惊人的水平。

还有一种可能是，使用的颜料，是含铅量超过60%的工业涂料，譬如铬酸铅、氧化铅、柠檬铬黄。铬黄和铬红这两种无机粉末颜料的含铅量都超过60%，一小勺就能把一斤面食的铅含量，提升到1000mg/kg以上。而视频里出现的，不是液体，是粉末，符合柠檬铬黄，似乎也可以一定程度上支持这个可能。

食品安全博主辛吉飞也发了一个视频。他用柠檬铬黄做了发糕，做出来没有异味，很香，颜色效果一样。不过，他没有尝试味道。

在一切合理的答案都被逻辑排除后，剩下的那个因为主观，被贴上“不可能”的标签的答案，会不会是真相呢？虽然这个真相看起来非常离奇。也许是在幼儿园两三千元一个月雇的会做馒头的大妈，可能根本不知道可食用色素、彩绘颜料、工业颜料的区别。他们得到了幼儿园园长的指令后，网上搜索一下就买了？

根据《学校食品安全与营养健康管理规定》，幼儿园食堂从业人员必须持证上岗，厨师作为直接接触食品的岗位，须具备厨师职业资格证书，部分地区可能还要求食品卫生培训证书。

这一点最终是能得到某种程度上的印证——这个案子因为存在以上明显的疑点，需要对犯罪嫌疑人身份进一步明确，以印证是否是因为无知导致的悲剧。

官方回应越模糊，各种猜测只会越演越烈

复旦大学公共卫生学院营养与食品卫生教研室教授厉曙光，接受媒体采访时认为，不太可能是食品添加剂，不排除环境和投毒。如果真是这类物质，那么，其作用就类似投毒。

那么，为什么通报不写明是什么颜料呢？答案可能很讽刺，天水市在举国关注的情况下，相关的人员，也没意识到这一点。

官方手中一定有当事人的购买记录，也知道添加的到底是什么颜料，哪家公司生产的。但因为他们也没分清楚彩绘颜料、工业颜料的区别，没有搞清楚其中铅含量的巨大差异，以至于忽略了这一点，在通报中没有点明，然后引发了后续更大的舆情。

在天水麻辣烫走红网络之际，他们也努力想表明这一点，但却被一个不到位的通报毁掉了。其实，出现这个乌龙并不奇怪。那么，显而易见，现在所要做的，就是尽快出具第二份通报。不过，某种程度上，天水已经失去这份公信力了。

事情发生后，很多家长带着孩子，跨省去了西安就医。这期间，家长接到天水市相关工作人员口头通知，孩子的血铅检查结果正常。但多名家长出示的西安医院的检测报告，幼儿血铅指标超过了正常值，多在200微克/升至500微克/升之间。

天水与西安医院检验结果，数值甚至相差几十倍之多。这也是备受舆论质疑的一点，如果不把这件事说清楚，天水再怎么解释，始终都会遭到质疑。而也正是这一点，很多人认为背后有更大的“阴谋”。

其实，在我看来，这是一种常见的机制。如果在平时，幼儿园的园长、投资人未必有这么大的能量，但当一件负面事件成为一个地方性事件后，当地就会自动尽量减小影响，结果反而被绑架进去。

网络舆情的一大特征，就是要持续推动。但现在家长们似乎都情绪稳定。有家长去了上海，肯定有很多媒体希望采访，但现在没有任何相关新闻。到现在为止，没有任何一个家庭单独开通了自己的发声渠道。

某种程度上，200家长无一“砸窗”。或许他们是吸取了那个砸窗小伙子的教训，砸窗之后，同车厢的人，都做了看客。缺乏推动的舆情，会很快平息下去，公众最终不会等来一个明确的解释。这是家长们的选择，某种程度上，这其实也是大多数人的选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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编辑｜柏林