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的孩子本来中考分数是能上高中重点班的,因为没有签约只能去普通班。而学校资源过度偏向重点班,普通班孩子就变得“无人在意”。
撰文丨郁风
近几年开始,在高考家长为填志愿焦头烂额,名校竞相争夺高分生的同时,一股“中考签约风”也悄然蔓延开来。
中考签约,可以变相理解为一种对高中的提前志愿选报。和高考志愿填报的公开透明、按分录取不同,中考签约是被教育部门明令禁止的,但却在家长、学校之间暗中进行。
在北京,“跑校签约”已经成为一种公开的秘密;在苏州,签约甚至被提前到了中考前,一模二模成绩出众的学生会被名校提前签走。届时中考第一志愿只能填报该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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很多人不理解的是,明明中考也是按成绩择优录取,为何又创造出签约制这一新模式?答案就是重点班或各色名目的实验班、创新班。签约的孩子,会被优先安排进高中重点班。一些民办学校,为了吸引优质生源,还会给签约生学费减免甚至奖学金。
签约人数太多,重点班塞不进那么多人,怎么办?那就再把重点班划成三六九等,分为ABCD等级,甚至出现小A班、大C班这样的“奇葩”名称。
签约制导致的后果是,教育资源无限向重点班倾斜,由于部分考生签约后得以进入重点班,那些没有签约,中考分数能进重点班的学生反而被挤掉名额。除了放大教育焦虑,耗费家长时间心力,将教育内卷提前化,加剧教育资源不平衡外,这种中考签约制似乎看不出太多进步意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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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5年,北京中考改革落地,中考科目和分值发生变化,校内配额名额增多。校内配额指的是各初中会分到一些高中名校的名额,只需校内排名靠前,哪怕中考没达到名校分数线也能录取,此举是为了弥补不同初中教育资源的差异,是增进教育公平的尝试。
有人在增进教育公平,但有人同时也在破坏教育公平。由于中考政策的变化,和各大重高纷纷推出签约制,“跑校签约”成为很多家长无奈的选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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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《三联生活周刊》的报道中,“跑校签约”成为一场“菜市场买菜”,家长依次报出自己孩子的分数,报完分数后,有些分不够高的会被要求直接离开。而有些分高的孩子家长,会被老师带到私密小屋,手机收上去,并要求上交学校盖章的孩子中考成绩单原件,宛如“特工接头”。而为了不浪费分数,也让孩子能上到更好学校更好的实验班,有的家长4天跑了10所学校。
一个教育机构的老师分析认为,起初这种签约制只有“北京六小强”才搞,即人大附中、北大附中等6所全国知名重高,这6所重高占据北京高考清北录取人数的60%以上。但今年开始,“跑校签约”演变成一场全民运动,签约成为一种家长和学校之间的“战争”。虽然传闻北京教育部门紧急开会要求遏制签约现象,但这种签约“暗箱操作”仍然持续进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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苏州的中考签约似乎更激进,在一模二模成绩出来后,甚至初三下学期开始,拔尖生就会被提前签约至重点班。这种把高中录取提前化的做法,除了加剧学生压力和教育内卷外,似乎和“减负”精神背道而驰。因为这意味着部分学生得把期末考试、一模二模当做中考来对待,备考时间大大缩短了几个月,教学复习进度也被迫加快。
而对哈尔滨来说,重点班也分ABC三等。一些民办学校如德强高中,为了争夺优质生源,会设置类似哈三中、九中等重高的清北班,还会给出学费减免、奖学金等优惠政策。
但是,这样做的后果是,高中的教育资源会无限向重点班倾斜。像前述的德强高中,清北录取人数直逼哈三中这种百年名校,位列全黑龙江前三,但其一本率远远低于哈三中。也就是说,大部分普通班的孩子都沦为“陪跑”。
而这,也可能是这种中考签约制的缩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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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的孩子本来中考分数是能上高中重点班的,因为没有签约只能去普通班。而学校资源过度偏向重点班,普通班孩子就变得“无人在意”。这种极度焦虑之下,也难怪各家长绞尽脑汁、忙前跑后。孩子为了博个好成绩拼命学习,而家长为了孩子的前程也被迫“跑校”。
这显然是一种畸形怪象。
今年就有传闻,深圳市教育部门火速叫停了签约乱象,之前已经签约的协议也统统作废不算数,录取与否,按中考成绩来,让中考录取回到原有的公平、理性轨道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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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然,学校之所以争相加入这场“签约游戏”,一个很大原因是想通过提前争夺尖子生的方式来保障清北率和985、211率。重点班划成ABCD几等,A班目标可能是清北复交,B班目标可能是985,C班目标则可能是211。
从学校的角度来说,它们想让自己的升学率尤其是名校率好看。数据好看了,能够吸引更多尖子生与之“签约”,构成了某种循环。
而到了高考填志愿环节,这些学校又会想法设法让学生填报清北,哪怕分数只刚够清北的冷门专业,学校还是想让学生报清北而非其他学校更好的专业。同理,考生分数能勉强够上985名校的,哪怕是土木工程之类的“天坑专业”,学校也会劝导学生填报。
从中考志愿到高考志愿,构成了“唯名校论”的一个完美闭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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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前有一篇流传甚广的《抓状元》文章,讲述的是作者身为清华学生、招生组志愿者,和北大争夺某省状元的故事。在文章叙述中,两所顶尖高校彼此间剑拔弩张、你来我往。
作者在毕业后回顾自己当招生志愿者的生涯时,也觉得荒唐和可笑。她写到:
招生组不得不存在,不只因为考生们需要信息和指引,也不只因为两校间的博弈,更因为考生们已经消失殆尽的想象力。他们中的很多人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。
蓝图用那么多年搭起了一座没人能看见终点的螺旋阶梯,为了能够日复一日在阶梯上前进。所有人被告知,他们需要想象生活是轨道,轨道后面是旷野,那里有无穷无尽的可能。
但近距离地审视过生活后,不得不面对一个残忍的结论:理想的生活不是眼前的每一种生活。生活没有蓝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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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久前有某重高班主任因为学生没有报考清北,而是报考了复交的热门专业,在微信群中对学生进行怒斥,并一怒之下解散微信群。而另一所重高在发布“高考喜报”时,明确写着“在多名高分考生拒报清北志愿的情况下,我校仍有三名同学被北大录取。”对学生拒报清北的不满溢于纸上。
当然,清北复交等名校同样存在着对高分考生的争夺与签约。上述文章作者写到,在自己当年作为高分生确定签约后,需要在招生组成员的监督下填报志愿。没想到几年后,自己也成为了“招生组成员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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犹记得小时候,我们当地重高、也是我后来的高中母校出了省文科状元,当时全城轰动,人们敲锣打鼓,放鞭炮祝贺。我甚至到现在还记得那位状元的名字,但如今我在网络搜索他的现状,显示查无此人。显然,他并没有像我们当年想象的那样,出人头地,甚至功成名就、衣锦还乡。
我们学校也曾来过清北的招生老师,不过只有学校的前几名才有资格入内听讲,我自然被排除在外。我只听过一场大连理工大学的宣讲,但也没有报考那所学校。
我突然想起中考前的那个学期,那似乎是我中学生涯最放松的时光,因为成绩足够进重高重点班,放学后我会和同学玩半个小时的《实况足球》游戏。我喜欢用英格兰队的鲁尼远射,现在英格兰队的远射好手变成了赖斯。那时没有什么中考签约制,我总爱操纵鲁尼来到禁区边缘,内切后随意按下射门键,谁也不知道足球会直挂死角,还是飞向远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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